小小說－夢蝶
6A　黃明蝶

　　夢蝶真是個美麗的名字，詩意盎然。而夢蝶這女孩子也正像她的名字那樣，蘊含著無盡的靈韻。過去幾個月來，她頻頻見報的作品，將校園搞得熱熱鬧鬧的。

　　在學生會舉行的舞會上，夢蝶認識了英俊、喜歡打籃球的帆。那次之後，他們還經常約會，但每次都是平淡地結束。夢蝶心裡清楚知道，他們根本不是世俗意義上的情人，帆只是把她當作傾訴心事的對象。

　　日子如江水般流逝得很快，她只能把那份愛意藏於心底，不輕易向別人透露。在學校裡，早晨八點他們準時在學校碰面。中午下課，一起共進午餐；放學後，她會坐在一旁看著帆打籃球；晚飯後他們一起到自修室溫習。漸漸地，帆也愛上了寫作，而夢蝶亦愛上了打籃球。

　　秋去冬來，天氣漸漸冷了，莫名其妙的，夢蝶兩隻手臂經常疼痛得厲害。醫師的診斷是關節炎，她笑自己成了一隻斷翅的蝴蝶。

　　轉眼又過了一個月，由帆所帶領的籃球隊應邀到北京參加一埸友誼賽。臨出發前，夢蝶也來送行。帆欲上車時，她緊握著他的手，含著無限依戀，看著他的眼睛，足足有十秒，然後塞給他一個信封，叮囑他：寫信！

　　車子啟動了，帆扭過頭去看那抹逐漸遠去的背影，心裡突然有種想跳下車去的衝動。他握著那個信封，突然想到他們到今天才是第一次手拉手。

　　比賽結束了，隊員們回到香港。第二天，帆一早回學校報到，更想見到日夕思念的夢蝶。可是他聽到的是一個最不幸的消息：夢蝶因病截去了雙臂而且辦了休學。什麼都顧不得了，他瘋似地跑出校園，擠上公共汽車。一路上只有一個念頭：他要見她，她一定還有一雙修長的手……。走到她家門口，門一開，他看見夢蝶身穿一套白色的睡衣，兩隻袖管是空蕩蕩的；蒼白的面頰上，那葡萄般晶亮的眼睛仍帶著笑意。「我知道你該來了！」她輕輕地說。帆動也動不了，只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那雙空蕩蕩的袖管抽乾了。只有一種東西是自由的，它從他的眼中流出，流過毫無知覺的面頰，點點滴在地上……。「喂！你還不快進來，我們家就要成冰窖了。」她還是微笑著對他說。帆踏入那間只有四百呎的小屋，床頭、寫字桌、書櫃到處都是她看的書。玻璃櫃裡擺放著幾個獎杯：「春草杯」散文大賽一等獎……。夢蝶曾經對他說過，她從小的夢想就是成為作家。想到這裡，帆的臉上又掛起了晶瑩的淚花。

　　「到底是什麼病？」他追問。「這不重要了，失去雙手，我還可以用腳或口寫，是不是？」她平靜地微笑，就像她從來都沒有發愁過。

　　在後來的四十多天裡，帆雖然忙於公開考試，但每天都抽空來探望她。在她的小屋裡，帆目睹她一天天地消瘦，也目睹著她掏出小藥片止痛，後來更須注射針劑來維持，但她面上的微笑卻從來都沒有失去，心境如往常的平靜。

　　日曆紙片一天天地撕掉，如同生命流逝。在一個平凡的早晨，一縷陽光照進入急救室，照在夢蝶的臉上。她的額頭上壓著一球球的汗珠，失血的雙唇撐大大的。因為痛楚而變形的臉龐，蒼白得像紙糊花一樣，但她還用盡所有力氣拼湊出一抹笑容，於是那笑容便永遠停在她的唇邊。然後，她被一張白被蓋住；白被隔斷了與她相伴十七年的美麗世界。

　　帆在她睡的枕頭旁邊發現了一封信，打開信，信裡一行行娟秀的字跡映入他的眼簾。「帆，自你出現的第一天，你已佔據了我整個生命。平凡的我很高興能成為你的知己好友。這段日子裡，我們互相扶持，互相幫助，在別人眼中，我們可能已是一雙愛侶，但事實上我們的關係是單純的。在你去北京時，我已知道自己患上骨癌了，於是立刻寫下這封信。在我的生命消失之前，我很想說一句埋藏於心底很久的話語：我很愛你！永別了！望你可以考上理想的大學！ 夢蝶上」

　　當晚，帆發了一個夢，夢中一隻隻白蝴蝶、黃蝴蝶圍繞著他翩翩起舞。其中一隻斷了翅的蝴蝶，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，他小心翼翼地拾起它。把它放在掌心，輕輕地吻了它一下。奇跡出現了，蝴蝶重新生出了一對翅膀，朝著天邊飛去，不一會兒，消失在遙遠的天際裡…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