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光
6A 梁淑美

  亮失蹤了,唯一留下來的線索只有洞口刻的「紫色的光」幾個宋體字。這隱約暗示著他的去向──會發出紫光的地方。

  亮是我小時候的哥們,他和我一樣喜歡神秘的東西,後來他做了懸疑小說家,寫過幾本暢銷的小說,紅過一陣子。但是冒得快也沉得快,沒多久他就江郎才盡了,寫出來的東西濫得不得了。他因為找不到靈感而頹廢了一段時間。在去年十二月初他忽然打電話給我,告訴我他要回老家找靈感。當時他語氣堅決,來得有點怪異,但我又說不出哪兒不對勁。今年十二月中,他真的出事了,鄉民說他曾幾次進入防空洞,最後一次再也沒見他出來,他無緣無故消失了。

  亮的太太要求我幫忙找他。我那天回到村裡已經是傍晚,也有點累,我決定第二天才去看個究竟。第二天大早,我吃過早餐後,找了一個曾經幫忙找過人的小伙子陪我進防空洞。

  這是日本侵華時代留下的防空洞,已經棄置了很多年。村民在洞口深入幾米處推放著草灰,是儲存的肥料;洞口用一些破木板攔了一半。由木欄上方望進洞裡,黑漆漆一片,看不出洞的深度,好像只有及目的幾米,但又似是黑洞,永遠不會到底。這是我和亮小時候的禁地。村裡每寸的地方都讓我倆走遍了,只有這洞沒進過。我們沒有約定不能進去,但心裡卻有著默契。相傳這個防空洞是通向山的另一邊的,在一個空襲的晚上,當村民都躲進去後,防空洞中間一段塌了下來,好幾十人被活活的埋了,此後就再也沒有人進去過。

  我跟小伙子拿著手電筒,推開木欄,隨著那束暗黃的光束看去,那是一個深不可見底的黑洞。洞壁上的黃泥已染成暗黑,使得洞內更顯陰森和詭異。我和小伙子互相依傍著小心前進,走了十幾分鐘,一點發現也沒有,也沒有看見洞底。我懷疑亮是否在這裡失蹤,那裡只有一種顏色,就是黑,根本不可能有其他顏色的東西,更何況是「紫色的光」呢?我們又走了幾分鐘,結果還是一樣,周圍一點變化也沒有。我們進來時並沒有通知任何人,我決定先退出去比較安全,待明天再來看看。

  第三天早上,我告訴了村長,然後又帶著小伙子進洞去。昨天的經驗告訴我們,沿途是不會有甚麼線索可尋的,於是就快步直向洞裡走。大約十多分鐘後,電筒的光束突然照上了一堵泥牆;其實這也算不上牆,倒像是塌下來的一堆土,但土質堅實,而且完全堵住了去路,就像牆身一樣。我想這也許就是洞底了,我幾乎肯定這是最後的線索。如果在這裡找不到,我想要找到亮是不可能的了。我拿著手電筒在洞裡上下左右都照遍,努力想要找到跟紫色有關的東西,像反射紫色的光的石頭一類。但是洞裡似乎真的只有黑暗和泥土相依為命,其他甚麼東西也沒有了。我又嘗試找找亮留下的痕跡。我蹲在地上,左手拿電筒,右手貼著地面移動;手心傳來冰冷微粘的觸感,除此外,再沒有任何特別。第二次的搜尋又無功而回,我開始懷疑洞口的字並不是亮留下的,也不是甚麼線索。

  後來我又進過兩次洞,同樣是沒發現。本來打算放棄了,敵不過亮的太太的哭求,我不死心的又獨自走了一趟,我並不認為這一次能有甚麼突破。我最後一次仔細搜索,在那個熟悉得已經在腦海烙了印的洞裡尋覓。手貼著洞壁,忽然覺得手心對下一寸地方特別硬,有點凹凸感覺。我將手電筒照過去,就在這一刻,電筒光束消失,我無法看清那是甚麼。我從口袋裡掏出一根蠟燭,漆黑的洞再次隱約現露在燭光中。在泥牆與地面交接地方,有一方切割異常工整的暗紅的光滑石塊,這樣精巧的東西怎可能在這樣一個殘破廢置的洞裡出現呢!我心頭感到一陣劇烈的悸動,我伸出手欲觸碰它,但是好像有一股強大的阻力,我的手只能以非常緩慢的速度前進,感覺就像停留在半空中,我整個人不停顫抖。不知道多久後,我的手觸及了石塊光滑的平面,一陣涼意襲來,然而期待中的怪事並沒有發生,依然一片寂靜。就在我把手抽離的那一刻,手貼著的地方射出一束紫色的強光;目為之眩,我迅速轉過頭去。

  頃刻間,當我轉回頭要探個究竟時,強光消失了,我把蠟燭湊近石塊,卻發現石塊不見了,原來的地方多出了一個小洞。再次湊近小洞細看,只見一個呈小四方形,上面有小孔的小凹處。我試著觸碰那幾個小孔,一陣莫名的引力讓我的手指全嵌進去;我的手指正好配合小孔的大小。轟的一聲,我的腦海裡浮現出一些畫面:

  兩個小孩蹲在一個完全漆黑的世界,四周除了黑暗還是黑暗。小孩的手扣在一起,口裡齊聲念著:「我們長大後要成為冒險家,要去找那個世界最美的地方,有紫色的陽光的世界。嘿嘿!打過勾勾找不到的是烏龜喔!」

  我走出防空洞,又回到我工作的小城。我始終沒有告訴亮的太太在洞裡發現的東西,亮的失蹤就這樣成了懸案。一年後的聖誕節,我無意中在書攤看到有《紫色的陽光》這一本書,作者佚名。